困局[短篇·AU]

写着写着就有些ooc了
惭愧
因为文本身有些沉重
所以要想留住基调 人物性格也得做调整
望理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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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次见面,是孙杨守株待兔得来的意外之喜。

自朴泰桓失踪之后,他动用自己在乌西一带的全部势力开展地毯式搜索,却仍一无所获。惶惑不安之中,他每隔几周便要去那初次相见的破屋附近转悠,以不可置信的荒谬地期待着与那人的重逢。

说实话,他自知希望甚微,几乎近同于无。可他放不下。佛曰,放不下的,即为所执,众生有所执,人间便是苦海。

自问活至今日,除了打仗,他还没对什么事情这么上心过,而况还是为了一个仅有两面之缘的无名之人。

许是天怜可见,这人,还真让他等着了。

那是暴雨瓢泼的一日。山中的雨更如垂天巨瀑,砸在头脸上能把人即刻拍晕。孙杨被困在途中不上不下的位置,暗骂自己怎么挑了这么个良辰吉日。他一路大步飞奔上山,猛身一头扎进屋内,还未来得及擦干脸,便隔着沿发际流下的水帘,看到了歪斜在床上的朴泰桓。

那人身着一件麻布开衫,已被血染得看不出底色,左肩处的弹孔还在汩汩往外冒着血,混合着雨水将衣物淹透。

听到有人闯入,朴泰桓抬眼去看,面色苍白如雪,嘴唇却是殷红,穿梭其中的气息微弱如蝶舞翼。

孙杨愣了。

朴泰桓也多少有点意外,只是没力气做出反应,看了他一眼之后,便又直直躺下去,神色无恙地闭目养神,似乎彻忘了肩上血肉模糊的伤口。

神医就是这么爱惜自己身体的?孙杨心头燃起一股无名火,语气不善。

朴泰桓不做声,眼皮都懒得抬。

孙杨不错眼神地看着他,狠戾中掺着幽怨,却拿他无法。怕沾湿了被褥,便脱下衣裤,光裸着坐到床边,伸手去解朴泰桓的衣扣。

指尖还未及领口,腕骨便被稳稳捏住。

孙杨暗暗惊诧,床上之人重伤失血,面上看来全无生气,手劲却大得骇人。

我自己可以。朴泰桓推开他的手,兀自解开衣扣,露出左肩触目惊心的伤口,斜睨一眼,不咸不淡说道:不是很严重。

不是很严重?!孙杨气急反笑。

跟那些死在你枪下的人相比,一点都不严重。朴泰桓话锋突转,冷语道。跟我曾经救过的人相比,也一点都不严重。

孙杨无缘由地受了顿揶揄,却无法开脱争辩。毕竟他说的每个字,都是对的。

床底有医药箱,劳烦你帮忙拿出来。朴泰桓道。然后你去生着炉火烤干衣服,就可以走了。

他没有指望他为他做任何事情。在与不在,来与不来,对这个孤傲无朋的男人毫无影响。只要他想活就不会死,只要他想走就不会留。

是世飘零如蓬草,其途也远且茫。

孙杨不无痛苦地想,难道我于他深阔的生之大路上,岂留不下半轮辙印?

等你伤好,我就走。孙杨回神,取出药箱放到膝上。这种伤你自己应付不了。

他压下朴泰桓欲开口推拒的话头:伤口位置特殊,子弹还没取,如果再不及时止血,我不确定你能不能活过今晚。

你是神医,但别逞强。孙杨动作熟练地清理伤口,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一支打火机,给工具挨个儿消了毒。

你还挺专业。朴泰桓不忘调侃。

离朴神医差远了。孙杨气还没消透,左手按上伤口附近的皮肤,右手执镊悬于其上:忍着点。

朴泰桓想催他快点别磨叽,扭头看到眼前孙杨紧张发抖,额头上满是剔透汗珠的模样,话到了嘴边却怎也脱不出口。

待孙杨脱力地扔下手中工具,整个人像是又到雨中遛了一趟,一头短硬的黑发如雨中苔藓,刚出的汗染咸未干的水。

朴泰桓除了脸色更白了些,表情并无狰狞,身体连应激反应都可忽略不计,始终是那副无痛无欢的旧态。

取弹上药包扎,好一番折腾之后,大汗淋漓的孙杨较朴神医,更像个亟待续命的垂死之人。

那之后,孙杨得空就往山上跑,每次都带几件在朴泰桓看来纯属多余的东西。从换洗衣物到锅碗瓢盆,吃穿用度一应俱全。家徒四壁的一间冷室,被他捯饬出了几分人气儿。

两人关系重回了三几个月前。一来二去习惯了彼此相对。偶尔闲言数语,沉默时也不觉得尴尬。

朴泰桓多次表示自己不需费心照料,暗示孙杨赶紧走人。

孙杨装作听不出弦外之音,凛然耿介,执意长期照看,说是还他人情。声色俱厉威胁他伤病未愈便不许离开。

军中事务缠身,两处奔忙不迭,每次回程都忐忑不安,怕一推门,那人又不在了。

他在朴泰桓不声不响的嫌弃中学会了生火做饭,洗衣刷锅,修灯缝被。

孙大少爷,你家里特有钱吧?三十年除了吃睡打仗别的啥都不会。朴泰桓问正在笨手笨脚刷锅的孙杨。

孙杨用袖口擦了下脑门儿:我爸是当年一开国元勋,打了一辈子仗,家里有个柜子,专门用来放他的功章。我从小受到的唯一教育,就是学会打仗,没别的路可选。我全家…都对战争有瘾。

战争给了孙家财富和声望,重权和高位。而这些东西,最容易成瘾。

那你呢?朴泰桓问。你也有瘾?

有过。孙杨说,眼角荡出温柔的纹路。

朴泰桓仍然不善于谈论自己。可二人朝夕共室,对孙杨的戒备也逐数卸下,有什么问题,也不至于避而不答。

零碎的对话中,孙杨孜孜记下所有字句,终于大致拼凑出朴大夫的人生轨迹:年幼丧父,母随去,举目无亲;寄人篱下,伶仃孤苦,饱尝冷暖,深谙人心;厄而发奋,终成一代名医。

三言两语便能说清,听来像个哄人的励志故事。除却这些,孙杨再问不出任何细节。

费尽心思,这么深的心思,仍走不进他的心。

深秋悄然而至,孙杨伫立窗边,看到一片黄叶翩然落地,朴泰桓捧着一本书坐在门边,脸庞皓净,眉目深秀,翻动书页的手匀润修长。

他一动不动地安静看着,直到日暮西垂。朴泰桓合上书,转动酸痛的脖子,一抬眼,便对上孙杨专注的目光,宛若敬奉神佛的仰望,已逾千秋万代。

朴泰桓来不及躲藏,就那么与人对视,心里飘起莹白的雪花。

朴大夫。孙杨突然开口。你把我当作什么人?

什么意思?朴泰桓被问得一懵。

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,我就是想知道,我在你心里,是个什么位置。孙杨补充道。

你曾是我的病人。朴泰桓字斟句酌,不再敷衍。现在我受你照顾。

客观明晰,不歪曲不演绎,纯粹而寻常的关系。

我去做饭。朴泰桓起身。

不用做我的了,我一会儿下山。孙杨观察朴泰桓,试着捕捉他面部最细微的反应。

朴泰桓哦了一声,睫毛接连扇动几下,挡住了眸内情绪。

孙杨走得很慢,每迈出一步,都期待屋内之人将他唤住,对他说别走。可一切如常,他连句再见都没听到。

孙杨发现,随着与朴泰桓的相处,他对战场的热情正在日益冷却,苍蓝的火种摇曳,即将熄灭。

三十岁对于军人,不论从何种意义来说,都是前途无量的壮年。有太多历史等着他去改写和创造。他的豪情壮志,赤胆忠心,皆未付筹。

只因在此之前,他从未想过,命里远不止一条路可走,亦从未想过,会遇见一个人,让他贪恋人间烟火,胜过硝烟战火。

一日,孙杨被指挥部紧急召回。一进门,刘总指于桌前正襟危坐,一双鹰眸逼人,盛着不满与审视:知道最近大家都怎么评价你吗?

孙杨一屁股坐上木椅:我不关心别人怎么评价我。

我给你念念。刘总指装模作样地掏出一张罪状书。擅自离岗,不止三番五次;形迹可疑,隐瞒组织;沉迷苟且,不谋己政,败坏军风…

这是谁想用这么下三滥的招数除掉我吗?孙杨嗤笑。您这脑袋可还长在脖子上呢,怎么就不顶用了?

刘总指对孙杨的顶撞见怪不怪,语重心长说道:我当然知道,大家的说法是有添油加醋的嫌疑,可再怎么说,也的确能看出一些问题。

孙杨一脸不耐烦:您该罚罚该骂骂,动作快点儿。

谁说我找你是来批斗的?刘总指笑里藏刀。别那么严肃,今天咱们来谈谈私人问题。

孙杨,你是不是谈对象了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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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urchury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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