追随.11.[长篇·现实向]


孙杨还未回神,本能地应了一句:我没有要害,不能有要害。

孙杨。曹文叫他名字。

啊?孙杨扭过头,正对上曹文看不出喜怒的脸。

曹文忽然笑了笑:你是孙杨。

孙杨迷惑:啊?

我还以为你是超人呢。曹文说。要害未必是坏事,它可能招致脆弱和恐惧,也可以让你变得更强。

好像的确如此。孙杨扯了扯嘴角,眼前浮现出朴先缺乏表情的脸。那如果他给我的不止这些呢?

那说明他比你想象的慷慨。曹文说。

孙杨收住话头,品尝句中滋味,心中既甜且酸。

原来他对我一直是慷慨的,否则我根本不会沉溺于这份不知所起的深情,只会因看不见希望而果决放手。

还好他足够慷慨,而我足够执着。

原来万事皆有因果,原来一切皆为注定。

曹医生,我有个特别长的故事,您想听吗?孙杨轻声询问。

你看,我就说得有酒吧。曹文一脸惋惜。

孙杨开始追忆过去五年,悠悠似水年华之中,他和朴泰桓的故事。准确地说,是他如何步履不停地追逐一人,最终失足落河不愿上岸的故事。只关于爱。

最早是朴泰桓,不经意间在他心里埋了一颗种子。

此去经年,他悉心浇灌,不舍得修剪枝干,因觉无一处是冗余。如今树种已成秀木,根深扎至骨,每一叶一花的轮廓,他都记得。

正如朴泰桓身上的每个细节,他也都记得。

曹文在长达两个多小时的故事里,找到了真正的孙杨。拿掉所有光环和标签之后,他不过是个为寻所爱而滞留人间的普通人。

巧的是,他爱的人和他爱的事,恰好是同一个。二者随时间衍化,失去了边界,已分不出先后你我。

这也就是为什么,他有异乎寻常的近乎可怕的执着。因为本该兵分两路的气力被拧作一股,一生,一事,一人。

所以朴泰桓和游泳对孙杨来说,不知什么时候开始,就成了一回事。以至这两个发音迥异的词汇,在他脑中有着相同的意象:一片纯净的碧蓝。

孙杨一刻不停地追述。时而浅笑,时而皱眉,每个表情都细致入微,毫无差池。

曹文问,你想着他的时候多吗?

孙杨笑:您应该反过来问,我不想他的时候多吗。我说了,他和游泳,对我来说是一回事。您觉得,我一天里能有多长时间是不想游泳的?

但你没有告诉他。曹文说。这件事上,你倒是没有当初一气之下找个三月女友的能耐了啊。

我倒是想啊。孙杨后仰,瘫靠上椅背,看着墙上微暗的壁灯。唉,这几天他也不嫌烦,每天在我脑子里晃来晃去的,游泳的时候在,睡觉的时候还在,赶都赶不走…

曹文流了一头冷汗,想这孩子真是情种,这想人想得都魔怔了。

仙草偷潸,债主不在身边。实在可怜。

这感情想是困扰了他不少年头,算是固疾。近来与队友教练体院关系不和,又是雪上加霜,新伤旧病赶到一块儿了。傻孩子要是自己咬牙硬扛,谁都保不准不会出事。

还好冠军终于在他这服了个软。

曹文又干完一杯咖啡,痛苦地想,今夜无眠。

他清了清嗓子,神色认真地问孙杨:朴泰桓,他现在在哪?

孙杨:澳大利亚。

曹文一拍桌子:去找他!

孙杨张大嘴巴:曹医生,他在澳大利亚。

曹文中气十足:只要他还在地球上,不不,凭你的造化,就算不在地球上,你也能找到他。而且,你不是月底就要去那边冬训了吗?

孙杨眼里的雾气逐渐消退,层层光芒浮现,浩然深静。

他定了定神,却开始瞻前顾后:曹医生…我见到他之后…要对他说什么?我该以什么身份去找他?我都没有一个正当身份…竞争对手吗?万一让他尴尬怎么办?他…

孙杨,这些都不是问题,你知道的。曹文打断他。而且中间还有这么长时间,足够你写个几万字的开场白了。

之所以让你去找他,是因为我看得出来你想去,不过是替你说出来而已。我并不提倡什么说走就走的旅行,尤其是对你们这些分秒必争的运动员,我负不起这个责任。

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左右你的人生。你的事业,你的爱情,你的生活,所有选择权,都在你自己手上。

You pull the trigger.

曹文喂了一大勺鸡汤,看了看表,锤了锤酸痛的脖子,又道:唉,你们年轻人就是有活力啊。

孙杨识相,起身道:这么晚了,我送您回去。

曹文实力拒绝:知道什么叫老当益壮吗?

两人分别拦了计程车。

孙杨乖乖道别:曹医生再见。

Don't carry the world upon your shoulders…and if you wanna cry , just call me maybe.
曹文摇头晃脑地唱了几句洋文,上车走了。

两天后,还在考虑去澳洲找朴先生的孙杨被告知,今年原本计划的十周外训被临时取消。

孙杨几乎是飞到训练馆,花了三秒找到了朱志根,定定扎到人面前,压着颤抖的呼吸叫了声朱教练。

朱志根看了他一眼:这么晚了,来加训的?

孙杨努力抑制情绪:为什么取消冬训?

朱志根皱眉:谁告诉你取消冬训了?

孙杨提高声音:您知道我什么意思,为什么不去澳大利亚了?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?

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。朱志根说。耽误你什么大事了吗?

孙杨怒火攻心,咬着牙说:您至少应该跟我商量一下,可您藏得太好了,一点风声都没有。

朱志根闭上眼睛沉沉叹气:孙杨,一会儿等我训完,我们好好谈谈。

孙杨冷笑:这话我之前不知道跟您说过多少次,您就是不肯好好答应。今天您终于也想谈谈了,那我为了礼尚往来是不是也应该拒绝您一回?

不出所料,招呼他的又是一个触感熟悉的火热的巴掌。

他很清楚怎么激怒他,所以毫不犹豫地踩进了雷区。

朱教练,您真的是,从来都没有尊重过我。孙杨撂下一句话,颓然离开。

你不带我去,我就自己去。

孙杨当机立断,订了张机票。又给曹文挂了个电话:曹医生,我的澳洲冬训被取消了。

曹文打了个哈欠:所以你…

所以我决定自己去。孙杨打断他。目前只有您知道,我连我妈都没告诉。

曹文打了个寒颤:那你之后打算怎么跟父老乡亲交代?

孙杨坦然:实话实说。

曹文叹服:孙杨啊,你真是…好样的啊。我年轻时候都没干过这么浪漫的事儿啊。

孙杨无奈:关浪漫啥事,我一来忍不了这边糟心的人际关系,二来忍不了想他又看不见人。这么充分的理由,为什么不去。

曹文开怀:小伙子上道。组织不给机会,就自己创造机会,组织不给借口,就自己编造借口。

孙杨义正辞严:曹医生,我是认真的。

曹文无可奈何:孙杨,我不是认真的。

时隔近一年,孙杨再次踏入布里斯班。此时距他与朴泰桓的上一次见面,已有五个月。

之前那些漫长的离散,有的是一年,有的是十一个月,还有他们不曾相遇之前的整整十六年。

天,我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啊。孙杨站俱乐部门口的路灯旁,身体被投成一团漆黑的影子,混杂在幢幢树影之中。

凌晨五点半。远处忽有车灯闪烁,伴着车轮碾压地面的声响,越来越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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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有人可以代替另一个人受苦

所以最好不过是 相知相陪

爱情要来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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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urchury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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